“可是……”江玉貞的話沒說出口，就被溫元皓一眼瞪了回去。

江玉貞今天自起床開始，眼皮就一直在跳，像是預示著什麽不好的事情。她總覺得這個法子不穩妥，實在太過冒險，還不如直接同梅家說清楚，以梅謙與溫元皓的交情，說不定還能同意這法子。

可若是梅謙在不知情的情況下，被溫元皓扯著丟了大臉，以梅謙這麽要臉的性子，說不定會和溫府決裂！

但她心裏縱然有再多想法，也不敢在溫元皓面前袒露。他這人一旦認定的事情，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，她多說無益，反而可能挨一頓罵。

想到這裏，江玉貞只好期望事情能夠順順利利的，不要被人當場戳穿真相就是了！

而另一邊，梅少卿也醒過來，梳洗過後由喜娘為她梳妝，穿上喜服戴上鳳冠霞帔，還要行一通繁瑣的禮節。

這些禮節梅少卿上輩子經歷過，可這輩子她也不願意去拜柳慈與賈英男這樣所謂的長輩。梅謙怕她又整什麽幺蛾子，只要她願意嫁到溫府去，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睜隨她去了。

拙玉院裏，許應如早早地過來給梅少卿添妝。梅眉雖然也到了，但不情不願地坐在梅少卿的房間裏，不時地看一眼院子裏裝得滿當當的紅箱子，裝作不在意的樣子。

實際上，今天她一早起來，柳慈就抓著她的手抱怨，說按梅謙從賈英男手裏拿走了連璧當年一半的嫁妝給梅少卿。到時等她出嫁時，梅府裏還要留些東西吃喝用，給梅眉的一定就不如梅少卿多了。

又說梅謙看著不疼他這個大女兒，其中心裏比誰都偏心，也難怪賈英男這些年得到的寵愛，總比不上當年梅謙對連璧一根腳指頭。

她抱怨完了，自己心裏痛快了，才把梅眉趕到拙玉院來。

梅眉心裏本來就不大好受，聽到柳慈一番說道，看著那些紅箱子裏的東西眼裏幾欲噴火，可極強的自尊心又不允許她多說什麽。

她眼看著許應如來了，連招呼都不同自己打一聲，也沒解釋把她踢出冷香社的事情，心裏更是惱火，更加見不得兩人親親密密，忍不住出言諷刺道：“呵，單是這些俗物多有什麽用？也不想想自己平日裏做了多少虧心事，就連成親這樣的大事情，也沒有多少人來慶賀！有些人啊，不要光以為別人都怎麽著你了，也不想想自己平時是如何對別人的！”

梅少卿原本不想理梅眉，按照習俗家裏有女兒要出嫁之時，家中的女性都要到她閨房裏送嫁。賈英男與柳慈吃了她的虧，實在不願意來這裏，便把梅眉趕了過來。

梅眉進來時，梅少卿也是瞧見的。

她心想著，只要梅眉不說話，自己就當她是空氣好了。

誰知道，她見到許應如之後，看向自己的目光都變得怨恨起來，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主動挑釁起來。

梅少卿正要還口，卻被一旁的許應如制止了。

許應如向她搖了搖頭，用不大不小卻讓整個房間裏的人都聽到的聲音說道：“對於拎不清的人，咱們不必同她計較。若是同她計較多了，反倒失了你的身份。”

梅眉沒想到許應如竟然幫著梅少卿罵自己，心裏覺得委屈極了，當即問道：“什麽叫失了身份？我與她同是一父所生，也同樣是梅府的嫡女，我怎麽就不如她了？應如姐姐，你不能因為梅少卿救過你一次，你便不辨是非曲直，把她捧到天上，把我踩進泥裏了！”

她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，仿佛許應如欠了她似的。

許應如聽到她說梅少卿救過自己一次，知道她是什麽意思。雖然她現在早已淡然了，可不代表別人揭她傷疤，她還能泰然自若。

許應如臉上微微一驚，但也沒說什麽，斂了神色像沒聽見她的話似的。

倒是綰月捧了銀耳湯進來，各兩人各自來了一碗，聽見梅眉的話不禁笑出了聲：“二姑娘真是說笑了，您的身份怎麽就同我家姑娘一般了？我家姑娘外祖當年可是今上的太傅，那是帝王之師！我家夫人是金枝玉葉名門千金，哪裏是賈夫人一介商賈之女比得上的？”

綰月的話氣得梅眉臉紅脖子粗， 楞了片刻竟勾了勾嘴角，不屑道：“英雄不問出身！出身好又怎麽了？還不是早早過世，沒那享福的命？我勸姐姐還是多積德行善，也不要把好好一個婚禮弄得冷冷清清，倒叫人以為是我梅府人緣不好！”

她話音剛落下，就聽見梅管家的聲音響了起來。

他手裏抱著一疊單子，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，天一亮就忙得腳不沾地，哪裏有心思管梅眉說了什麽？

“姑娘！府外來了許多送禮之人，把整個門房都堆滿了，我想著是不是先移到拙玉院裏來？”

梅少卿順了順鳳冠上垂下來的流蘇，問道：“都有哪些人？”

梅管家苦著臉說自己哪有時間記，全都在他懷裏的單子上寫著，說著話便把單子塞到梅少卿懷裏，自己兩步並三步地走了出去。

許應如微微一笑，把梅少卿懷裏的清單拿了過來，找到頭部念了起來。

“大理寺卿杜大人送來唐三彩花瓶一對，禮金五百兩。”

“衛國公府沈太君送來漢玉璧一塊，禮金千兩。”

“京兆尹羅大人送來紅寶石頭面一套，禮金三百兩。”

……

梅眉剛說完話就被打了臉，現在的臉色尤其難看，她一直盯著梅少卿手裏的清單看，似乎一點也不相信許應如嘴裏的話。

“姐姐好大的臉，這些貴人明明是沖著父親來的，卻把他們都算到自己頭上。父親給了你嫁妝，按理說他們送的這些東西，自應該歸於梅府的庫房中，何以你卻把東西霸著，放到自己院子裏來？還是說……姐姐出嫁了之後，便決定把拙玉院的庫房還給父親？”

話音落下，不但梅少卿等人厭惡地看著她，就連房裏的喜娘也微微一怔。

梅眉一點也沒察覺他人對自己的看法，她忽然想到，這些東西雖然也好，卻比不上宮裏賞賜的都是萬裏挑一的物件。

梅少卿既然出嫁，那她做姑娘時的東西便不能帶到溫府去，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自然是歸了梅府。

梅眉心裏暗自得意，祖母一個老人家自然不如父親高瞻遠矚！連璧那些嫁妝這些年來已經用了不少，就算還剩下不少，可又怎麽比得了梅少卿這一整庫的東西？

話音剛落下，就聽到一聲笑聲。她下意識的以為是梅少卿的聲音，可仔細一看，卻是許應如嘴角掛著笑。

梅眉被自己昔日崇拜的人嘲笑，臉上頓時掛不住，反問道：“我說的有錯嗎？常人家可都是這麽做的，憑什麽我們梅府與別人不同？”

“倒不是笑這個。”許應如放下心裏的禮單說道，“你或許不知，單憑梅伯父是斷認識不了這些人的，倒是你們梅府沾了玉莊的光，其中好些貴人才肯上門來送禮！”

梅眉當然不信。

許應如今日頗有耐心，一一同她解釋道：“你可知道衛國公府是何許人物？當今皇後衛淵便是衛國公府的嫡長小姐，沈太君是皇後娘娘的生母，又是太女殿下的外祖母。沈太君那樣的人物，是梅侍郎接觸不到的，她為何給玉莊送禮你可想清楚了？”

“再說工部的諸位大人，也不都是寒族之人，他們給梅府送禮，都是為了感謝玉莊對於治理黃河的計策。”

“還有劉尚書，以及威武將軍，去年過年之時為何來拜年，想必你也十分清楚吧？旁的，還需要我再多解釋嗎？”

可梅眉哪裏聽得進去？在她狹隘的觀點中，總是認為姑娘家能結交的也一定是姑娘家，即便有不少人是看在梅少卿外祖的面子上來送禮的，可那些達官貴人怎麽可能沖著梅少卿本人而來？

許應如見說不動她，也只微微一笑，喝了起了她的銀耳湯，並沒有再費口舌。

話說到這個份上，就連屋子裏的喜娘也都聽明白，這些人都是為了梅少卿而來的，聯想起外頭梅少卿的傳聞，紛紛誇起梅少卿巾幗不讓須眉。

梅眉聽得臉上沒來由的一陣發熱，借口說自己要去小解，走到房外去透透氣。她在拙玉院裏看到幾株依然開得漂亮的虞美人，忍不住拿這些花發脾氣，拿石子三兩下砸得花朵只剩下一顆花心。

看到虞美人枝折花落，梅眉的心裏不竟舒服了許多，回到梅少卿的臥房時，卻在外頭隱隱聽到自己的名字。

她留了個心眼，沒有第一時間走進去，而是站在門外聽了會兒。

只聽許應如身邊那個叫南竹的丫鬟笑道：“今天倒見著個比我還慢半拍的了，往常我不懂的事情，姑娘耐心解釋一遍，以後我便能記著。可剛才那一位……”

綰月接話道：“本就是她心底知道自己與姑娘的差距，不願意承認罷了！”

這句話正戳到梅眉的痛處上，她用力推開門，大聲問道：“你們暗地裏說三道四，倒不知道自己不要臉了？”

兩個小丫鬟沒想到話被梅眉聽到了，臉上都有些驚訝。尤其是南竹這話本來不該由她說，可她見梅眉油鹽不進的樣子，實在忍不住才說了幾句，卻沒想到被她逮了個正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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